「不、不是這種事。雖然不是前線部隊成員,實戰機會較少,我也不因此認為俱利ちゃん會需仰賴他人協助。」燭台切光忠說得很委婉,「只是希望你能夠稍加注意一些。」
「不需要你擔心。」
大俱利伽羅別開視線,拒絕後續的談話。還有什麼好說的?就算化作人形之後,參與實戰的機會較少,也不代表他缺乏判斷戰場情勢的能力。燭台切光忠自認為貼心的叮嚀,反倒讓他覺得被瞧不起了。
「別這樣。俱利伽羅,聽我說——」
燭台切光忠語音未盡,嬌小又敏捷的身影突然介入他們之間,往兩人懷中各塞了一件大衣。
「這是……」
「保暖用的啊。」
亂藤四郎的解釋完全達不到重點。
「根據情報部門提供的資訊,接下來要前往的時空會比這裡冷上許多。預防萬一,替各位準備了防寒衣物。」
正好走過的藥研藤四郎見到這一幕,百般無奈地代為說明,又趕忙離開。
雖然經由術法塑形的肉體,比一般人體強健許多,禦寒準備仍不得大意。
「果然嗎……」
大俱利伽羅沒漏聽燭台切光忠細如蚊蚋的一句話。心起疑惑,但方才被隨意塞到手中的大衣更令他在意。
「喂,亂,這件太大了。」
發配到的大衣穿起來鬆鬆垮垮,袖子比手臂還長了一截。
「任務緊急嘛,就不要計較了。」亂藤四郎擺擺手想隨便打發他。見他依然板著一張臉瞪著自己,才踮著腳尖,努力湊到他耳邊悄聲說:「我特地拿了跟燭台切光忠同尺寸的,方便你們可以……交換著穿?」
「不要出這種鬼主意!」
「呀——這樣就生氣了?」發出近於少女的尖細聲音,裝作受驚的亂藤四郎退開兩步。
第二部隊的成員大概都清楚這般喜於惡作劇的性格,稍微側過頭,目光短暫停留在他們兩人身上,見沒什麼值得關心的事後,便繼續忙自己手上的工作。
在場的人,只有背對他們的燭台切光忠沒有轉過頭看。看看西裝筆挺的太刀付喪神,又看看他,亂藤四郎浮誇地嘆一大口氣,用力一拽,將他扯到角落。
「吵架?」
「不是。」他冷冷道:「也沒你的事。」
「別裝了唷我看得出來。」亂藤四郎掩著嘴角咯咯輕笑,「你瞧你瞧,燭台切其實往這裡偷——偷地看呢,很在意你啊?我猜——應該是害怕你受到溯行軍攻擊吧,畢竟你們從來沒一起行動過?我是說、戰場上。」
訓練之外,確實不曾與燭台切光忠並肩作戰。
「那又有什麼問題?」
心裡早有預想卻打算裝作不知情之事,被亂藤四郎毫無保留地直接說破,一時令大俱利伽羅相當困窘。
「問題可大囉。他不清楚你的實力吧?也不知道你是否有辦法適應這支隊伍的作戰風格。與新成員的磨合,對隊長和任何一個隊員而言都是挑戰吶。」
亂藤四郎在他身周轉著圈,以各種肢體上的小動作試探他的反應。
「即使是像我們這樣身經百戰的隊伍來說。」談及嚴肅的話題,依舊未改豐富的表情變化。「當然囉,統率新成員,對粟田口派的太刀一期一振吉光而言,絕對不是難事。」
得意的情緒躍上了那對細長的眉頭,提及兄長名諱時,每一個音節彷彿都充滿驕傲。但下一秒,小巧的臉蛋便暈染了憂愁的色彩。
「可是啊、很重要的一點是——」亂藤四郎頓了頓,確認大俱利伽羅還存有微薄的耐心聽自己說話,才小心謹慎地道:「依照燭台切光忠的個性,他八成打從心底認為,不論如何都必須對你的安危負起責任。」
「他不需要這麼做。」
大俱利伽羅忍不住想起稍微令他不快的記憶。在那次的合宿訓練中,燭台切光忠也是毫不掩飾地表現對他的在乎。與亂藤四郎成為搭檔的那場分組爭奪賽,出了意外的時候,燭台切光忠也是第一個趕到的。
他始終無法回避那樣過於熱切的目光。
「嘛、這種事情常發生的。別看一期哥現在一本正經的樣子,我們同他一起出陣時,他也是這樣不時投來緊張又擔心的眼神。」
被一把個頭比自己還矮小的短刀闡發道理,大俱利伽羅心裡頗不是滋味。發話者還是在訓練中屢出亂子的亂藤四郎,聽似十分有道理的一席話,說服力大打折扣。
且比起說教,亂藤四郎對她說話的態度,更像是逗著一隻壞脾氣的貓玩耍,並以觀察他的情緒反應為樂。
「說夠了嗎?」
「好的好的我知道你覺得不耐煩。」亂藤四郎總算收起不正經的笑臉,稀罕地板起了面孔。「雖然我的實戰經驗不多,有句話你還是姑且聽一下吧。」
澄空般湛藍的眼眸率直地盯著他。
「——別把情緒帶上戰場。」
未多作解釋,亂藤四郎對茫然的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,拋下這句話之後便一溜煙竄回到兄弟之間。態度變化之快,一本正經的神情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。
「哼。」
縱然有些在意,大俱利伽羅並不打算追上去詢問清楚。那不是他的作風。扯了下過於寬鬆的衣領,現也沒有心思糾結於尺寸不合的大衣上了。
出發時辰在即。一期一振揚聲呼喚。
「各位,準備萬全了?」
眾隊員聞言集合。大俱利伽羅跟在燭台切光忠之後,踏入待命中的時空穿送陣之中,全身被一股充沛且溫熱的靈力包覆。
藥研藤四郎拿出卷軸,吟誦著記載於上頭不明的語言。略為低沈的嗓音緩慢如歌,卻充滿力量。蓄存審神者靈力的文字因其聲音趨動,傳送陣開始運轉,白光於他們足底湧動如浪。
在光即將溢滿視野的一刻,審神者的卷軸唰地飛出,於空中燃燒成一片片紅花,翻飛於即將遠行的眾人之間。猶如主君對戰士的祝福,翩翩落在他們的胸口及刀鍔。
深青軍裝的粟田口短刀們於傳送陣之前一字排開,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向隊伍行禮。
「祝武運!」
傳送陣併發出的光芒,刺眼得讓大俱利伽羅幾乎要睜不開眼。在身軀化入白光中的剎那,他知道有隻手無聲無息地握住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