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第七部隊駐紮的小城寨相比,第二部隊的主城宛若一座堂皇的迷宮。雕砌的廊柱及十分講究的庭院造景,假山、池塘、小橋都未少過,整體而言相當氣派,細部亦不馬虎,吻合第二部隊予人強大又謹慎的印象。
離開了廚房,燭台切光忠並未明說即將前往的地方,彼此卻都心知肚明。沿路上,燭台切光忠介紹各個設施和房間的用途,告訴他一些路標和認路的訣竅。但是愈往城的深處走,便愈加搞不清楚道路與道路、建築與建築群之間的連結關係。
「沒有我帶路,俱利ちゃん肯定會迷路。」
「不需你操心。」
口頭上抗拒,心裡卻不得不承認燭台切光忠所言並非誇大。不過是多拐了幾個彎,方向感便漸漸自腳底溜失。一心想弄清楚各個區域的相對位置,最後連走馬觀花的興致都沒了。
本來隔了一小段距離走在燭台切光忠身後,發現每走一段路,對方便會往回看看他是否來得及跟上。不願意成為被等待的人,他不得不稍微加快腳步。
黯然天色浮漫灰霧,深秋院落一片寂然,兩人放輕的跫音讓缺少顏色的風景更顯得蕭條。偶然幾片黃葉落在平靜無波的池面,也無法動搖此處的靜謐。他想,再過不久迎接枯葉落盡、冬雪降臨的時節,這裡想必會更加寂寞。
而燭台切光忠就住在這片景色中。
「最近過得還好嗎?」
燭台切光忠在他想得出神時突然發問。應該使用於見面當下的問候語,竟在這個時間點拋了出來。
「普通。」
他很快地回答。覺得應該多說些什麼,卻一時無法從貧乏蒼白的生活中找些話題,來接續彼此之間的對話。
燭台切光忠突地停下腳步,在他也跟著駐足時拉起他的手。
「喂、做什麼?」
「牽著走,怕俱利ちゃん跟丟了。」
搞什麼?大俱利伽羅心裡一慌,想甩開掌握,五指卻被緊緊地扣住,布料磨得指膚和指節發疼。燭台切光忠難得強硬的態度令他吃驚,最後只能放棄抵抗,被對方拉著走。
「其實我也在休假中。」
牽著手,燭台切光忠仍維持一小段距離走在前方,兩人的手臂形成僵硬的弧度。
「如果俱利ちゃん這幾天沒有特別的安排,留在這裡如何?就當作度假。」
縱然知道燭台切光忠不是拐彎抹角說話的人,直接的邀請仍然讓他有些措手不及。
自己是怎麼想的?接過審神者交代的任務,從部隊出發來到陌生的此處,當一段日子不見的燭台切光忠前來迎接時,他便思考過這樣的事了吧。
留下來。幾天就好。他確實想過這樣的發展。
琥珀金眼眸的太刀付喪神回過頭凝視著。
他卻讓視線投向灰色庭院中乾瘦的枝幹。近冬的風襲來,捲起一地枯黃。是即將變天的預兆。他突然打了個哆嗦,像是呼應心虛的念頭。
「有些冷了。」
「嗯。」
燭台切光忠脫下外套,披在他肩上。
「我不需要這個——唔!」
想甩開強加而來的善意,燭台切光忠即刻將他擁入懷抱,順勢將乾澀唇瓣吻上他的。他掙扎,摟住腰際的力道立刻加重,令他無法動彈。不論是氣力還是身材,皆佔上優勢的燭台切光忠毫不退讓,直到兩具軀體緊密貼合仍不願鬆開。
「唔嗯……」
感覺一陣呼吸困難,霸道的深吻反倒激起了叛逆心。他的舌頭抵住對方的侵入,在唇齒之間相互糾纏。唾液濕潤了口腔,燭台切光忠仍止不住對他的索求,要將他肺腑的氣息都納為己有。
漫長的吻終於結束,接著是他一時無法停止的粗重喘息。燭台切光忠掌控了主導權,額頭貼上他的頸窩,輕聲喚著他的名字。喚著俱利伽羅。
幾個星期不見,燭台切光忠擁抱他的感覺,彷彿又再經歷了一次數百年的分別。
——發生了什麼事?
打自見面起,不論是眼神,還是任何微小的動作,皆表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,似壓抑著許多難以言說的心思,想讓他明白,卻又害怕被發覺。
大俱利伽羅從來不善於發問,更不習慣追根究柢。這一刻竟忽然覺得若不說些什麼,或是做些什麼,也許、也許,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。
燭台切光忠將他推進最近的一間房裡。空氣中清冷的花香中混著再熟悉不過的男性氣味,他知道這是屬於誰的寢室。
室內一片昏暗。他被壓制在疊蓆上,依舊動彈不得。
「慢著——」
「沒有人在。主上和長谷部君前往本部辦事去了,粟田口的刀們也不會在這附近活動。」
壓低的嗓音撥弄他的理智。燭台切光忠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麼。
「距離晚餐還有一段時間。沒有人會在這時候來打擾我們。」
「你……」
「不要拒絕我。俱利伽羅。」
抽掉方才披掛他身上的外套,燭台切光忠無視抗拒的眼神,從他的下巴和肩頸展開侵略,落下吻和吸吮的痕跡,一點一點,引導出伏流於潛意識之下的欲望。
冷風灌了進來。表膚感到一陣涼寒,體溫卻逐漸升高。燭台切光忠開始摸索他的軀體,手掌在股間搓揉,接著翻進衣內,挑逗他敏感而愈漸挺立的乳首。
渴望著肌膚的直接接觸,大俱利伽羅捉住於胸腹之間游移的那隻不安份的手,打算拉下礙事的黑色手套。居於主導地位的燭台切光忠卻遲疑了,反過來握緊,不讓他的指頭有任何動彈的空間。
「光忠?」他輕喚了聲,「把手套脫下。」
燭台切光忠朝他的耳殼輕輕咬下,不說話。得不到預期的回應,他啞著嗓子又開口。
「我知道你雙手的情況......光忠。」
他確實是知道的。
經由審神者的術法塑形了人類的肉體,攀附於掌心脈絡的金色痕跡,象徵著燭台切光忠這把刀被燒毀的本體上熔化的鎺。
傷跡宛如細枝開展,異樣美麗。這個不知為何對大多數人隱瞞的秘密,在數個月前的交合中,燭台切光忠為他一個人揭開了。現在卻堅持隱藏起來,又是何故?
「為什麼?」大俱利伽羅問,「不能脫下手套的理由,你不讓我知道?」
「什麼時候開始,俱利ちゃん怎麼變得這麼積極了呢。」
「回答。」
燭台切光忠背對著投入室內唯一的光源,他看不清楚現正掛在那張俊臉上的,究竟是什麼樣的表情。戴著手套的雙手仍用力壓住他手腕,是為拒絕。粗糙布面擦痛了皮膚,也磨掉了甫剛升起的情慾。
接在疑惑之後湧上心頭的,是與憤怒無異的情緒。燭台切光忠有什麼事非得對他隱瞞?又為什麼不願意讓他知道?他們僵持在靜默之中,連喘息都平復,相互以強硬的目光告訴對方不會退讓。